荆春启【散文】品味府谷
发布日期:2025-02-14   
作者:荆春启   
来源:新元公司 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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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雾未散的黄河岸边,我拾起一块赭红色砂石,指尖摩挲过流水雕琢的纹路。这方浸透千年风霜的黄土高原,正以粗陶般的质地,将府谷的故事娓娓道来。
长城残垣在沟壑间起伏,恍若巨龙褪下的鳞甲。指尖触碰夯土城墙的刹那,掌心传来金戈铁马的震颤。明时的烽燧兀自立在崖畔,砖缝里钻出几茎野草,城垛间悬着放羊人的铜铃,叮当声惊起山梁上的褐马鸡。老石匠在古堡遗址旁凿着新碑,铁凿与青石相击的火星,溅亮了《府州志》里的某个黄昏。
巷陌深处飘来黄米甜香,蒸汽氤氲中浮现出九曲十八弯的糕花。守着青铜甑的老妪笑出满脸沟壑:“祖辈逃荒时,半升糜子面能蒸出七层花。”案板上红葱白蒜码得齐整,油泼辣子浇在荞面碗托上,艳如残阳染透的丹霞。酒肆檐角风铃轻晃,抿一口海红果酿的琥珀光,酸甜里竟藏着黄河改道前的月光。
暮色漫过文庙的琉璃鸱吻,棂星门下走过放学孩童。他们书包里装着新采的甘草,衣襟上沾着长城砖的朱砂。转角传来三弦声,盲艺人正唱《走西口》,沙哑的嗓音掠过文昌阁飞檐,惊醒了砖雕上沉睡的貔貅。夜市渐次亮起的灯笼下,银匠用錾子敲打出的牡丹,与剪纸老人手下的窗花,在玻璃橱窗里开出并蒂的春天。
我站在千佛洞前的观景台,看晚霞将黄河染成熔金。对岸山西的灯火次第亮起,恍若银河坠入了晋陕峡谷。河风送来船工号子的残韵,混着岸边沙枣花的清苦。忽然懂得这片土地的味道,原是岁月文火慢炖的陈酿——黄土地的涩,黄河水的咸,糅着世代熬煮的甜,终在时光陶坛里酿成了浑厚的回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