员工生活

读《父亲的散文诗》时，窗外的雨正沿着防盗网的铁锈蜿蜒而下。那些被诗行切割的细碎光斑，在泛黄的墙纸上摇晃，恍惚间看见父亲在木工房里刨花的背影，木屑纷扬如雪，落在他的灰蓝工装与我的童年之间。

李健的嗓音曾为这首诗镀上月光般的清辉，但真正摊开文字，才发觉铅字里浸透的父爱比旋律更沉重。那些关于缝纫机、饼干与债务的叙事，像极了父亲藏在工具箱底层的记账本，每一道皱褶都藏着被生活压弯的腰肢。当我读到“儿子在工地被砖块砸伤了脚”时，突然想起十六岁那年，父亲蹲在急诊室走廊用指甲反复抠着缴费单的折角，白炽灯把他佝偻的影子钉在墙上，成为一尊沉默的青铜像。

诗中的父亲总在深夜修补生活，这让我想起家中那盏永远亮到黎明的台灯。他在灯下修补我的帆布鞋，补丁叠着补丁，像在缝补我们漏风的日子。现在那双鞋还躺在老宅的樟木箱底，帆布上蜿蜒的针脚，是他用缝纫机写下的散文诗，平平仄仄都是生存的韵脚。

最震颤的是结尾处泛黄的粮票，这种具象化的时间载体，让父爱显影为可以触摸的化石。去年帮父亲整理旧物，在铁皮饼干盒里发现我儿时的乳牙，用红布包着，和粮票、邮票叠在一起。这些琐碎的收藏，比任何勋章都更清晰地勾勒出父爱的形状——它从来不是恢宏的史诗，而是散落在岁月缝隙里的蒙太奇。

合上诗稿，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。给父亲拨电话时，听见他正在阳台上侍弄兰花，泥土翻动的声音混着蝉鸣传来。我们依旧说着“吃了没”“少熬夜”的固定对白，但那些未曾说出口的，早已化作他鬓角的白霜，化作我眼角细密的纹路，在血脉里静静流淌成另一首散文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