员工生活

母亲寄来的荠菜种子在窗台发了芽，青嫩的小掌托着露珠，像要接住整片春光。这绿意忽然就撞开了记忆的阀门，我翻出竹编的提篮，往郊野走去。

晨雾未散，露水沾湿了布鞋。田埂上的草籽粘在裤脚上，倒像是土地撒给我的勋章。蹲下身来，泥土的腥甜裹着青草香扑面而来，蒲公英的绒球被风一吹，飘成满天的白灯笼。荠菜最是狡黠，藏在枯草堆里，锯齿状的叶片沾着薄霜，像美人耳垂上悬着的翡翠坠子。

挎篮渐渐沉了，指甲缝里渗进墨绿的汁液。忽听得垄上传来絮絮私语，原是几位婆婆在挑马兰头。她们教我用指甲掐断菜根，说这样才留得住鲜气。“野菜最知时节”，戴灰布头巾的阿婆眯眼笑着，皱纹里落满阳光，“雨水前苦，清明后涩，要赶在春分这当口采。”

归途遇见卖艾草的老爷爷，竹扁担两头的青艾堆成小山。我讨来几支艾草别在篮沿，艾香混着野菜的清气，恍惚回到儿时。那时跟着外婆去采青，她总说野菜是土地写给春天的信，采得急了，字迹就模糊了。

厨房里，野菜在清水中舒展腰肢。荠菜根部的红须像朱砂笔，在瓷盆里勾画出涟漪。焯水时氤氲的雾气爬上玻璃，凝成水珠又滚落，仿佛春天在流泪。油锅爆香蒜末的刹那，满室腾起山野的气息。

暮色里，翡翠羹盛在白瓷碗中，荠菜馄饨在沸水里沉浮如月。分送给邻人时，楼下的孩子仰着脸问：“姐姐，这是不是春天的味道？”我望着窗台上那盆荠菜花，星星点点的小白花正朝着夕照点头。